小小说臧老头不脏

臧老头是ＸＸ购物广场防损处一名保安员，年近六十了，名叫臧立华，他比我来ＸＸ早一个月。那时广场大厦刚矗立起来，为了能早点开业，施工队经常是忙进忙出的。我们保安工作多是检查人员车辆进出，防止物资丢失被盗，督促检查施工队安全用电，防止失火等等。由于没正式营业，所以我们只分白班和夜班，二个班倒。

我来时，臧老头没给我留下多么深的印象，脸黑黑的，眼睛大大的，说话呵呵的，当时我还纳闷，“这么大岁数人，公司怎么也能招来？”后来才得知，他们几个岁数大的现在是夜班预留人员，上白班是暂时的，等商场正式开业后再让他们上夜班。老头么，觉少！谁知还未等到商场开业，夜班人员因为调整需要白班人员补充进去。当处长开会询问大家：有没有人愿意自觉上夜班的？也许是消息来得太突然，也许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畏惧夏天蚊子叮咬、晚上不能睡觉的恐惧感，全班人现场静静地寂寞了几秒钟！

就在这几秒钟或许有人还会这样想：“不是有预留值夜人吗，他们不上谁上？”果然臧老头开口了，我想他一定感觉到有人向他投来的异样目光，“处长，按理说我应该上，可俺上不了！”处长一愣，我们也一愣！处长问他为什么？他说他有高血压！这老头好滑头，装病吧？我想跟我有这样疑虑的人一定不在小数！处长问了他高压多少，低压多少，得出结论：低压高！这是处长的结论！处长非常通情达理，“有病可以照顾，夜班可以不上。”最后还是老二大的老田上了夜班，再僵下去，我真得要考虑自己的态度了，尽管那时我负责训练保安员队列任务，不必担心安排我上夜班，但公司如有需要，我这个当过兵的人那是不应该犹豫的！

随着工程进度的加快，我们保安的工作岗位也在不断变化，我有“幸”和老臧的岗位拉近了，这意谓着我们中午吃饭二人可以轮班吃饭。第一次轮班吃饭，是他先去吃的，骑我自行车去的，因他上下班开的是机动三轮车，到一个不太远的地方吃饭开上它实在太不方便了。他骑我车走时，顺手要把我挂在车上的一个包拿下来，那是我装日常用品的东西，里面有雨伞、卫生纸、手套、水杯、毛巾、小型打气筒等，当然，如果患病我还会带点日常吃的药，那天我带药了。“你怎么也吃六味地黄丸？”我的包是敞开的，一瓶药就浮在上面，我告诉他，自己得过肾结石，腰不太好，偶尔也需要调理一下。

他告诉我，他也吃六味地黄丸，我问他，“你也腰不好？”“不是，不是！”他连连否认，他告诉我，他吃六味地黄丸是因为他长期服用降压药，对肾脏有损害，医生建议他吃点六味地黄丸“综合综合”！他吃的量很少，一次只吃六粒，“那能管用么？”我问他，我可是一次要吃三十粒的！“管用，管用。”他连连告诉我，我说，“管用就好。”其实管不管用只有自己知道，我也没必要问那么详细，倒是有一个疑虑在我心中打消了，“这老头看来是个直率人，有病是真的了！”临骑车走时，老头又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的药多少钱买的？”我告诉他，“一瓶三十元。”“这药店利也太大了！”他告诉我，他托人在药店买才十五块一瓶，“同样的药，差距咋这样大呢！”他愤愤不平道，“下次你再买六味地黄丸时找我！”我赶紧谢过，看来这老头还是个热心肠的人！直到这时，我才真正留意起这个小老头来。

老头工作认真在防损处是出了名的了。就说商场装修那阵子，各路装修队纷涌而至，加上营业员在外地培训归队，一派乱哄哄的样子，为了便于管理，公司规定凡进出商场的无论是施工人员还是本商场的工作人员都必须携带证件。应该说大部分人是自觉遵守这条规定的，但也有个别施工人员尤其是本商场的工作人员嫌麻烦，有时就想逃避这条规定，记得有一次我到商场里去办事，亲自看到老臧是如何在出入口“呆”住一个逃避规定者。

一个女营业员为了把厂家来商场指导装修工作的人员带进商场，她竞把她同事的证件挂在那位工作人员身上，大摇大摆地往门里进，俨然一副地下工作者的样子！或许女孩认为证件上帖得是身份证复印件，大头像反正都是黑黑的，不仔细瞅肯定分辨不出谁是谁来。再加上老头看门，老眼昏花的肯定好糊弄！这才上演了一幕张冠李戴的戏。谁知臧老头可是火眼金睛把她逮个正着！“姑娘，你这也太假了，如果都跟你这样做，你让俺的工作怎么开展！”当老臧把没收来的证件拿给我看时，我也弊不住笑了，这女孩也太“欺负”人了，你好呆弄个男同事的大头像挂挂也像那么回事，她竞把她女同事的大头像弄来糊弄人，她要带进去的人可是个男的呀！这就真得太假了！“嗨，谁让商场男同胞太少呢！本姑娘也是迫不得已呀！”

姑娘心里一定是叫苦不迭。见真像败露，姑娘一个劲告饶，大爷长大爷短地叫，还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任凭姑娘怎么认错，老头就是不把证还她！还威胁要报告上级！刚才我心里还在怪罪女孩太有心机，现在看到倔老头“得饶人处不饶人”，我又有点怪老头太不开通了，都是为了工作，情有可原嘛！再说她是个女孩子家，男人怎么就不能怜香惜玉些？可做为同事人家的工作咱也不能去干涉，毕竞老头没做错什么，还是怪姑娘自己爱投机取巧吧！正在我一肚子五味杂陈之际，老头的举止却让我感动了：“姑娘呀，你也别在这磨嘴了，你快领厂家人到商管处办个证吧，或者到俺处长那办个临时证也行，你把证拿来了，我就还你证，而且保证不把今天的事捅出去！”姑娘这才如释重负，当姑娘走后，他跟我说，“这些小孩不给她点教训，以后还不知能犯啥错呢！”老头形象一下在我心中伟大起来，什么叫长者风范？这就是长者风范！既严又爱！

“都跟你这样做，你让俺的工作怎么开展”成了老臧的口头禅了，即使以后商场开业了，他在收货处工作也是那么的认真。有一次，一名导购员要把在商场的多余货送回到仓库，他们仓库离商场挺远的，因没开出门证让老臧拦下了，任凭那名导购怎么讲，哪怕信誓旦旦保证把货送到仓库回头马上把单子补上，他就是不放行！还是那句话：“都跟你这样做，你让俺的工作怎么开展！”不过这次还多了一句：“商场雇俺当保安，俺就得把东西给看好喽。”为此两人还争吵了几句，最后还是我们班长出面才把问题解决了。事后，当班长把这一事件告诉我时，我一方面佩服老臧敢讲原则，一方面又为他敢讲原则而得罪人感到担心，凑巧，跟他争吵的那名导购是我的小老乡，当我们见面唠起这件事时，没想到我那位小老乡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臧老头，看大门是把好手！”看来他是理解了我们的工作，我再说别的话就显多余了。

臧老头工作认真大家都知晓了，臧老头“老来俏”就未必人人皆知了。

其实臧老头平时就挺爱干净的，从来不留胡须，没发保安服那阵，穿着公司发给的一套迷彩服总是干干净净的，我心里还夸他嫂夫人肯定是个贤惠的人。我说他“老来俏”是有根据的，只是在发保安服那阵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罢了！发保安服时，器材保管员本来就忙乱，他还偏偏常去“捣乱。”一会嫌外衣短了，一会嫌内衣大了，反正上下换衣服不下三次，“他不嫌累的慌？”我问器材保管员。要知道从我们的工作地点到仓库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且还要爬二个楼梯，因为怕发放服装出错，在刚发放完几个人的服装以后，处长让我帮保管员一起发放，这才得知老头的情况。

“他嫌累？老头每天早晨五公理越野，腿勤着呢！”保管员告诉我。怪不得晚上清场时，他楼上楼下跟年轻人一样到处转，一点看不出他累的样子！我第一次得知这个情况，心想：老头蛮有生活情趣的！“他不会再来了吧？”我问保管员，“应该不会了，”保管员答到。谁知俺俩刚唠完嗑，说曹操曹操就到，臧老头又来了！“又怎么了？”保管员是个好脾气的人，真真做到了百问不烦。“这衬衣有个污点，给俺换换。”我心想就这点毛病也换呀，洗洗不就行了？但老头执意要换，那就换吧。我心里嘀咕：这个臧老头他可真不愿脏！但是没有原来的号了，保管员让他自己挑。他相中一件并穿在身上试了一试，还问我们合不合身？我们俩都说合身。

他不信，他说要再找个人给看看。老头出去了，约摸五分钟的光景就回来了，脸上喜滋滋的。“合身吧？”保管员问他，“合身，合身，”他答到。我挺好奇地问他，“你找谁看的？”“隔壁厨房一个老娘们给看的！”他直言直语，保管员就逗他，“我们说合身你不相信，老娘们说合身你就相信！你太有老娘门情缘了。”老臧赶紧掩饰说“不是，不是！”说完拿着换好的衣服讪讪地离去了。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我心想：这可真是个老小孩！我俩相信这回他不会再来了。谁知我们的估计又错了，他第二天又来了，这会更绝，“你们怎么能给俺发白帽白腰带，那不是诅咒俺吗！俺还想多活几年呢！”他把民间披麻戴孝穿的白色衣服跟发的服装联系起来了！这个老小孩，想像力也太丰富了，谁人能当好他的保管员呀？只见保管员不软不硬地顶了他一句：“老臧呀，这可是你自己挑的，你不是说白的显干净嘛！”“换换，换换！让他们一说怪幓得慌，”老臧赶紧找理由。我心想，莫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吧？他如愿以偿戴上了黑帽，扎上了黑腰带，可是那白帽、白腰带以后就真得没人愿要了！事后才得知，老头是让一群小保安给逗着玩才信以为真的。当有人问他，“警察不也经常戴白帽，扎白色腰带嘛！人家也没那么多忌讳！”你道他说啥：“警察不怕死，咱怕死呀！我老伴一见那玩意就晕！”原来他老伴的态度才是他换帽换腰带的决定因素。

别怪保管员逗他有“老娘们”情缘，老臧对她老伴可就真的是一往深情呢！商场才开业几天，人家就给老伴买了一条金项链！惹的导购员好不羡慕：“你们几个保安大哥也给嫂夫人买点首饰吧，你看人家大叔对媳妇多好呀！”那天下班后，我们哥几个凑在一起帮老臧挑项链，不曾想让导购小姐将了一军。说实话，得知老臧这一举动，我心里也真是酸酸的，结婚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想起过给自己媳妇买条项链？俗话说：老婆到手了，热情也就没了，天天一道菜，哪能不反胃！我赶紧掩饰自己的窘态，“俺媳妇都老皮老脸的，哪能配戴那玩意！”我还调侃老臧一把，“你不是在搞障眼法吧？外面有相好的，再用个链子堵堵嫂子的嘴？”说完这话，我自己都感觉俗！可能看报道贪官污吏的文章看多了吧？老感觉对媳妇好不太正常，你看现在贪官污吏鲜有不在外养情人的，人家照样对老婆好！老臧接过我的话茬，“对，咱就给相好的买。”

最后，老臧花了三千多元买了一条项链，一个坠子，当老臧拿着项链和我们一起走出商场时，谁知老臧忽然想起了什么，“坏事了，忘称秤了，你们几个先走吧。”当老头转身回商场的那一霎那，我忽然心中冒出一个想法：金子有价有量，人心有价有量吗？老臧是千千万万个中国普通老百姓中的一员，对比文强、许三多（宗衡）等许多贪官污吏来讲，他比他们强百倍、千倍、万倍！

老臧是个好人！只是好人总是要吃点亏的，这不，商场又跟他开了个善意玩笑，他买完项链仅十天，商场搞“夜宴”（晚上18点至凌晨搞大让利）活动，他买的项链足足每克掉了50元，当我们都为他挽惜时，没想到人家又做出一个举动：给儿媳妇又买了一条比他老伴还要大的金项链！

当我们问他，你不怕再次上当吃亏吗？老臧这样答复我们，“黄金在底部区域，越跌越买，保准升值！”这老头，还有经济头脑呢！

哦，忘记告诉大家了，老臧头所买的黄金首饰都是足克足两的。

林　东

年11月13日